卿塵看著各樣兵器,說道:“抱歉,我將凶手鎖定在幾位護劍使中,只因能助淨血閣幾百人入冥衣樓總壇而不
為人察覺,非是輕而易舉之事,只有七宮中首腦人物才能輕易做到。所以諸位,得罪了。”她停頓一下,看大家並
無異議,繼續分析道:“我方才驗察魘切屍身,發現致命的是他頸中刀傷。這道傷口左淺右深,凶手若不是左撇子
,那必定是自魘切身後下手,才會造成此種情形。而從傷口劃痕的走勢來看,我進一步斷定此人是從魘切身後襲擊
他的。方才路上你們說過,魘切在冥衣樓中算得上是佼佼好手,那麼能悄無聲息自身後置他於死地,若非武功高出
他數倍便是他非常熟悉之人。請問冥玄護劍使,諸位之中,誰能最令魘切毫無戒心?”
冥玄沉默了一下,沒有立刻回答,但是卻看了冥魘一眼,冥魘臉色一變。
卿塵順著冥玄的目光看向冥魘,接著道:“而且自傷口的開裂程度可以判斷,凶器是一把極其薄而鋒利的短刀
。”
話說到此,素娘忍不住輕呼了一聲:“冥魘,你……”
冥魘心中陡然一股怒氣,脫口而出道:“鳳主是何意思?魘切是我部下,七人之中只有我用刀,難道鳳主的意
思是我殺了魘切?”由於激動,她因受傷而比較蒼白的臉上浮起一層紅暈,柳眉倒豎銀牙碎咬,看起來倒別有一種
另樣的美。
卿塵微微一笑:“少安毋躁,凡事都要有證據,我話還沒有說完。推算魘切遇害的時間,你和我、冥玄、謝兄
、素娘都在一起,似乎並沒有殺人的機會。”她抱著雪戰走到桌前,說道:“大家都知道雪戰是難得的靈獸,我方
才已讓它在魘切身邊聞了氣味,不如我們看看它對誰的兵器有反應如何?”雪戰從卿塵手中躍至桌上,先在冥魘的
雙刀上嗅了一下,立刻發出叫聲。卿塵拿起冥魘的刀道:“這把刀方才我用來動過魘切的傷口。”
雪戰繼續將桌上兵器一一辨認,到了冥則的劍時,又抬頭示意,卿塵說道:“冥則同我一起檢驗屍體,自然也
留下了氣味。”
謝經的軟劍,素娘的銀鞭,冥則的索魂鉤,謝經的長劍,雪戰依次走過,最後在冥赦的金算盤處停下,再次發
出了低吼聲。
卿塵走上前去,隨手撥弄那金算盤:“咦?這算盤似乎不太准,少了兩粒珠子怎麼算賬呢?那兩粒算珠哪裡去
了?”
冥赦唇上兩撇小胡子動了一下,面不改色:“回鳳主,前些日子不慎丟了。”
卿塵點頭:“原來如此。”回頭對夜天凌笑道:“凌王爺貴為皇子,府中定不缺金銀,不如請王爺賞賜兩粒金
珠如何?”
夜天凌劍眉一動,張開左手,兩粒澄黃的算珠隨著他挑動的手指上上下下,淡淡說道:“冥衣樓財大氣粗,一
個死去的主事手中都握有此物,山野之中也可揀拾黃金,何用我凌王府費勁?”
眾護劍使聞言色變,冥魘厲聲喝道:“冥赦!”
冥赦卻不慌不忙,一臉和氣生財的樣子,畢恭畢敬的對卿塵道:“鳳主,屬下對冥衣樓忠心一片,與魘切情同
兄弟,豈會做下如此事情?這兩粒算珠丟失已久……”說罷話鋒一轉:“何況……有人既隨鳳主驗屍,想必趁人不備
丟放兩粒算珠在現場也不是什麼難事吧。”話中之意竟直指冥則。
冥則臉色一黑,本就呆板的表情更為駭人,方要發作,卿塵對他一抬手:“哦,原來情同兄弟。聽起來你說的
也不無道理,但我還有不明之處,尚要有勞。方才匡自初在冥執身上下了幾種劇毒,素娘和冥則略一碰觸皆難以幸
免,你救護冥執一路回來,為何毫無中毒的跡象?是不是知道那鳳梃仙和蘇瑾黃滋味都不太好受呢?你臂上那道傷
口淺了點兒到沒什麼,卻為何是由外向裡一刀,難道是自己劃傷的?我方才檢查魘切傷口,又怎麼覺得和你臂上的
傷口像是同一利器所致,我百思不得其解,不知你能否指點一二?”
冥赦終於色變,卿塵不給他喘息的機會,鳳目一沉,直視冥赦眼睛:“冥赦,你的刀放在哪裡?靴底?腿側?
腰間?還是袖裡?要藏一把貼身薄刀是不是有很多種方法不被人發現?”
謝經等人早已將自己兵器收回手中,封住紫微垣四方,冥玄沉聲道:“冥赦,枉我對你信任有加,你竟做出如
此無義之事。”
冥赦眼神閃爍不定,他臉上慢慢顯出驚怕的神色,突然向卿塵跪倒在地:“鳳主,屬下知錯,屬下……”隨著話
音驟然發難,兩柄淬著藍光的袖刀出其不意,帶著尖銳的嘯聲射向卿塵。
刀來的雖快,卿塵身邊卻有兩點黃芒比刀還快,“叮”的撞飛冥赦偷襲的袖刀。
夜天凌手中一直把玩的兩粒金算珠激落袖刀余勢未衰,破空襲向冥赦面門。
冥赦駭然驚退,人向門口掠去,素娘銀鞭橫空抽到,封死他出路,冥執冥則鉤劍雙至,逼上身前。謝經同冥魘
沒有上前夾擊,卻分別守住門窗要位。
卿塵對夜天凌燦然一笑:“四爺真大方,我還想這兩粒算珠能換不少銀兩呢。”
夜天凌劍眉微蹙,瞥她一眼:“要錢不要命。”
“呵呵!”卿塵樂道:“算你說對了。”說罷對冥玄道:“剩下就交給你們了,徹查同伙,一個不留。”
冥玄躬身答道:“屬下遵命。”
雪戰見卿塵轉身,立刻跟來跳上她的肩頭,卿塵被它嚇了一跳,抬手笑拍它腦袋:“別掉下來。”雪戰在她肩
頭輕巧的轉身踩了個最舒服的位置穩穩的蹲下。
紫微垣內冥赦被幾人逼得完全處於下風,冥玄感慨一聲道:“冥衣樓待他不薄,不知他為何做出這等事情。”
卿塵輕笑一聲:“男人,無非為了權、色、財三樣,一會兒不防問問他,是為了哪樣。”
冥玄呵呵一笑,卿塵道:“我送送四爺……”誰知冥玄立刻接話:“鳳主放心隨四爺回伊歌,屬下處理好此事便
即刻前去稟告詳情。”說著一招手,有人連越影都牽了過來。
卿塵看著冥玄露在面巾外那雙精明老眼,細眉輕挑,她何時說過要同夜天凌回天都?卻當著眾人不便多言,只
好先牽過越影,隨夜天凌向谷外走去。
谷外,夜天凌的坐騎風馳在一旁閒閒溜達,突然見到越影,歡嘶一聲迎上前來。卿塵松開韁繩,越影小跑而去
,和風馳耳鬢廝磨,親熱萬分。
卿塵不由對夜天凌笑道:“風馳見了越影竟連你這主人也不理了。”
夜天凌將長弓丟給身旁一個親衛,隨手對風馳打了個響指,風馳聽到招呼,扭頭過來。越影便也跟在身後,蹭
到卿塵身邊。
夜天凌揮手,各領軍整頓兵馬,啟程回京。他翻身上馬:“走吧。”
卿塵伸手撫弄下風馳如雪長鬢,也上了越影馬背,但是卻道:“我不想回天都伊歌城,就送你們到這兒吧。”
夜天凌意外的回頭:“什麼?”十一過來和他們會合,聞言亦是一愣:“卿塵,你不和我們回去見父皇?”
卿塵對他笑笑:“見天帝?那自然就更不想了。”
“為什麼?”十一問道。
卿塵猶豫了一下,道:“不光是天帝,左相、湛王爺……都……最好是不見。”
夜天凌眉心微擰,卿塵無奈抬頭,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握著韁繩的手上,衣袖滑下一截,手腕處是夜天湛送
給她的那串冰藍晶。
只一瞬,夜天凌移開目光看向冥衣樓總壇,淡淡道:“那就別勉強了,十一弟,我們走。”調轉馬頭,徑自離
去。
“哎!四哥!”十一沒想到夜天凌費盡周折找到卿塵現在卻說走就走,卿塵見夜天凌決然而去,心底竟驀地一
沉,那種被抽空了原本堅固的支撐,突然落往深處的感覺讓她一時愣在當地。
“卿塵!”十一的聲音把她喚回來,她意外發現十一沒有掛著一貫懶散的微笑,卻是正色說道:“我不知道你
同鳳相或者七哥怎麼回事兒,但四哥此次找你動用的雖是自己麾下玄甲軍,卻也驚動了父皇。不想鳳相在父皇面前
給我們打了圓場,說剛剛回府的女兒被歹人擄走,才請四哥幫忙。四哥回去是必定要給父皇一個交待的,否則……”
十一沒有說下去,但是兩人卻都心中雪亮,像夜天凌這樣帶兵的皇子,在天都調動兵馬本就忌諱,一旦天帝心中起
了其他猜疑,怕便惹出些無謂的麻煩。
卿塵皺眉:“鳳相?”
十一點頭:“鳳相說那位二小姐閨名鳳卿塵。你……究竟是……”
橫生枝節,卿塵歎了口氣,鳳衍這是何意?驚動了天帝,無事也變做有事,事到如今她又如何置身其外?她扭
頭看夜天凌沿著狹長的山谷越走越遠,黑色深衣掠過微風,漸漸淡在深秋靜暖的陽光下,挺拔之中竟叫人覺得如此
孤寂。
這情景讓她再一次想起冰湖深處傲然的孤峰,千萬年寂靜,倒影裡唯有一色揪人心腸的清冷,默默無語的獨在
天地間。他不會對任何人有任何請求,所有的一切都隱在自己心底,無聲亦無息。 |